【MG】若我早些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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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岳三十年，皇帝驾崩，谥号文景天体纯孝明惠帝。新帝即位，改年号为元尊。先帝驾崩，新君即位，对百姓来说不过是换了个皇帝，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皇帝是谁，换谁也无所谓，可这次却令百姓大跌眼镜，这新皇帝，不是文韬武略的大皇子，不是霁月清风的三皇子，更不是明诚至善的四皇子，偏偏是那狼子兽心、心狠手辣的五皇子，民间一片哀嚎，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陛下……”太监总管冯武毕恭毕敬的站在龙案边上，双手呈上一个信封，“暗卫甲大来信。”
“呈上来。”陈瑞书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一看，“这次，信很厚啊。”
“是。”冯武将信封呈上，站在一边。
“不错。”陈瑞书看了之后眉开眼笑，只是笑意像是不达眼底，“传信，甲大速归。”
“是。”冯武躬身退下。
“竟然把人给我伤了。”陈瑞书把信揉作一团扔进火盆，“天这么凉,伤口可怎么办。”
入夜，陈瑞书穿着中衣坐在床边，面前跪着甲大。
“解释。”陈瑞书看着甲大，不怒自威。
冷汗顺着甲大的额角往下流，这位皇帝在战场上的传说从大辽传入中原，，世人皆嗤笑夸大其词，可是他自己知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见识过皇帝即位之前在那战场上是何等的杀伐果决，也见识过对待俘虏他又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他永远会记得大辽三位皇子匍匐在他脚下只为求死的场面……
“陛下，并非我等伤了大辽小皇子，是他在逃回大辽营寨时，被其叔父所伤，而且……而且小皇子是被封住穴道送回我军阵营中的。”汗流进眼睛里，沙得生疼，可他也不敢擦，只能笔直地跪着，一动不动。
“伤得如何？”陈瑞书笑笑，“信中说有一江湖郎中医治，已无大碍？”
“是，军医双手被伤，无奈只能接受郎中治疗，军医一直在旁观看，郎中无嫌疑，兵马大将军始终放心不下，命郎中随军回朝。”甲大回道。
“嗯，距我军班师回朝还有几日路程。”陈瑞书打了个哈欠。
甲大听到这一声哈欠，瞬间松了一口气：“回陛下，如无意外，二十日即可抵达京城。”
“太久了，派一暗卫将小皇子和郎中都给朕尽快送过来。”陈瑞书摆摆手，“退下吧。”
“是。”
陈瑞书看甲大悄无声息地走了，望着帐顶出神：“若是将大辽的四个皇子全杀了，母妃您在天之灵应该能安息了吧。”话毕，他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世人皆知，荆国新帝陈瑞书，母妃为辽人，出身不正，幼时失恃，十三岁自请投军，便再无音信。后自边城传出“鬼面将军”之说，名噪天下。
传说这“鬼面将军”因相貌丑陋才得此名，沙场之上，无人能出其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佛来斩佛，魔来斩魔……传说愈演愈烈，茶馆说书人借风赚得万贯绝无虚言。说他斩杀辽人无数，一阵叫好；讲他走火入魔斩杀我军数十将士，一阵怒骂；言他凭一己之力活捉大辽三位皇子，已有人嗤笑夸大其词……先帝驾崩后，新皇就是“鬼面将军”的传言不胫而走，竟无人再信“鬼面将军”的传说，只当是新皇为自己铺路而散播的谣言。
可百姓不信，跟着陈瑞书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可是亲眼所见，对陈瑞书是敬畏有之，恐惧更甚。陈瑞书双手持锏，无锋无刃，却能一锏贯心，身前而入，身后而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直捣敌营，与其亲信生擒大辽营内三位坐镇皇子。一役已胜，陈瑞书与那三个皇子在战营牢房内待了一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第二日将士们入营后，却见三个皇子不成人样，跪在陈瑞书脚边，不求活路，只求一死……
第二日天一亮，陈瑞书被惊醒，他又梦到了自己的母妃，旁人都以为他那时还小，不记事，可是他记得清清楚楚，不仅记得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他还知道他的母妃是被何人所害，更知道他母妃是如何嫁到中原的……
他记挂着即将入京的小皇子，算时间，暗卫也能在五日内将人送到，最后一个人送到，他母妃就能安息了……
“陛下。”五日弹指而过，冯武送贴，“大辽小皇子和一郎中已在殿外等候。”
“宣。”陈瑞书批朱的手一顿，“郎中也一块儿来了？”
“是。”冯武退下。
“这甲大，还这么直肠子，头疼。”陈瑞书无奈的笑笑。
“陛下，人已带到。”冯武已将所有人都派走，暗卫身份也不必再隐瞒，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一侧。
“哟，来，抬头让我看看。”陈瑞书吊儿郎当倚在椅背上。
大辽小皇子抬起头，瞪着陈瑞书：“狗贼！”
“又不是我抓的你，你骂我作甚？”陈瑞书自觉好笑，“好生冤枉。”
“狗贼！”小皇子还算有骨气，至少比他三个哥哥有骨气。
“另一个，小郎中。”陈瑞书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转头就看见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的小郎中，“你救了他？”
“回陛下，是。”小郎中哆哆嗦嗦，状似害怕极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陈瑞书低头一笑，又堪堪忍住：“怕朕？”
“敬畏。”这小郎中演技不错。
“不错，叫什么名字？”陈瑞书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竟然没放他离开，反而饶有兴致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回……回皇上，草民陈……陈智霆。”
“陈？”陈瑞书微皱了一下眉头。
“放肆！”冯武见陈瑞书稍有不满，立刻怒喝出声。
陈智霆咬了一下后槽牙，面露懊恼之色，跪趴在地上，抖得更厉害了：“草民……草民并非荆国人士，草民知错，求皇上饶命！”
“饶命？”陈瑞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了两声，挥手让冯武将小皇子关进地牢，“他，关了，这个，留下，你先退下吧。”
“陛下！”冯武生怕有所纰漏，伤及皇帝，赶忙出声试图阻止。
“行了。”陈瑞书轻轻一瞥，冯武一凛，低头告罪退了出去。
“小郎中？”陈瑞书起身蹲到陈智霆面前，“来抬头看看我。”
“草民不敢。”陈智霆不抬头，就这么趴在地上，这可是一国之君，一个不乐意把自己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行了，别装了，抬头。”陈瑞书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台阶上，“陈智霆？”
“……”陈智霆叹了口气，不再哆嗦，慢慢抬脸，“皇上。”
“你不怕朕。”陈瑞书看着眼前这个人，歪了歪头，“为何？”
“回皇上，草民无罪，为何要怕？”陈智霆直视陈瑞书，“不仅无罪，也许，还有功，不是吗？”
“你是在朕登上这皇位之后，第一个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人。”陈瑞书面色不虞，“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朕随便安个罪名，你就必死无疑，明白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智霆，非荆国人士？”陈瑞书起身回到龙案之后坐下，“你长得跟你父亲真的很像。”
“……”陈智霆这才感到害怕，不敢再答话。
“端王之子，我见过你兄长，长得……不如你好看倒是真的。”陈瑞书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且不说国姓之事，你这欺君之罪，当如何论处啊？”
“草民……”陈智霆脸都白了，“草民……”
“罢了，不逗你了，随便逗逗你就吓成这副模样，没出息。”陈瑞书撇了撇嘴，“你爹你兄长都如此英武，你怎的如此……如此……清瘦。”
“……”你他妈才清瘦！你全家都清瘦！
“怎么不说话？”陈瑞书本想说形肖女子，关键时刻还是改了一嘴，毕竟有个哥哥在前面挡着，他怕惹哭了这个娃娃，回头好兄弟再找自己算账。
“回皇上，草民自小身体不好。”陈智霆又把头低下了，哥哥不是说这皇上人很好吗？这叫人很好？哥哥莫不是在战场上伤了脑子？
“文景多次与我说过你这个弟弟，只是从未见过，说你一直养在苦惠大师身边。”陈瑞书仔细看了他一会儿，“你嘴唇与文景一模一样，倒是好认，外出游玩也不知易容？”
“回皇上……”关你屁事。
“起来说话，殿内无人，自己坐。”他打断陈智霆的话，摆摆手让陈智霆起身，合了眼缘儿了。
“草民并非外出游玩，而是拜别师父回家。”陈智霆自小在外长大，与世隔绝，又听哥哥对皇上赞不绝口，自然没有什么恐惧心理，好奇占了上风。
“回家？为何？”陈瑞书终于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了。
“弱冠已逾两年，父亲让草民回家娶亲。”陈智霆满脸不乐意，皱着眉头撇嘴。
这反应倒是好玩儿，陈瑞书挑挑眉：“不想成亲？”
“不想。”陈智霆摇了摇头，“真不想。”
“不想成亲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你愿不愿了。”陈瑞书很喜欢这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陈智霆，近来无事，放在宫里解解闷也不错。
“当真？”陈智霆来了精神，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陈瑞书，“皇上当真有办法？”
“君无戏言，朕还能骗你不成？”陈瑞书很满意陈智霆的反应，“先待在宫里吧，我自会跟你父亲和兄长说明。”
“……啊？”
“怎么，不愿？”
“愿……愿……”愿你大头娃娃的二奶奶啊！
“嗯。”陈瑞书憋笑憋得有些难受，宣了冯武进来给陈智霆安排了个偏殿住着。
“……”嗯个屁！嗯什么嗯！想笑就笑吧！谁他妈不知道你想笑似的！
将士们班师回朝前政务颇多，陈智霆就这么在偏殿里住了半个多月，实在无聊了，想了想，还是偷偷跑到御花园去了，虽然冷，但是冷总比在屋里发霉强。
“这个皇帝，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连个妃子都没见过，莫不是……”陈智霆跟发现了什么皇室秘辛一样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陈瑞书听着冯武说陈智霆终于不窝在偏殿骂骂咧咧的说他坏话肯迈出房门了，低头笑笑就跟了出来，悄悄走近，又听到他在猜测自己的身体问题，又好气又好笑。
“哎哟我……”的天啊。
“怎么？怪不得什么？”陈瑞书佯装生气。
“怪不得我荆国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原来是皇上终日为国事操劳，真是我朝之幸事。”陈智霆脑子转得快，说完就偷偷抬眼看陈瑞书的表情。
“是吗？”
“是是是，千真万确。”
“哦？”陈瑞书也不给个准话，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陈智霆松了一口气，可吓死他了。
“跟上。”
“是。”陈智霆吓了一跳，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慢慢跟上。
陈智霆看着脚下的路，越来越陌生，禁不住抬头看，怎么走着走着走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杀……杀人灭口？？？
“想什么呢？”陈瑞书瞄了陈智霆一眼，差点儿又笑出来。
“想我还有几天能回家。”陈智霆斟酌着开口，提醒陈瑞书，他爹还在家等着他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杀狗也要看主人……
“回家？回老家吗！”陈瑞书眼一瞪，故意吓唬陈智霆。
“……！”这是什么？黑话！回老家！果然果然果然！这个人要杀了自己！连个理由都不找，他就是要杀了自己，拿个破席子裹着就扔到乱葬岗，连个坟冢都没有，死得悄无声息！
想着想着，陈智霆眼睛一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他嘴唇生得厚，哭的时候忍不住往下撇，甚是可怜。
“想什么呢……”陈瑞书没忍住伸手往他脸上一掐，“怎么这就哭了。”语气里含着几分无奈。
“士可辱，不可杀。”陈智霆隐隐有些抽搭，“皇……皇上饶命……”
“谁说朕要杀你了？”陈瑞书见不得旁人哭，早些年他满心复仇，铁石心肠，屠城时偶见三岁小儿号啕大哭，他该杀就杀，绝不动半分恻隐之心，随着大仇得报，他身上倒生出些许人情味儿来。见陈智霆撇着嘴哭，竟也心软了，亲自拭泪。
“皇上不杀我？”陈智霆睁开眼，“皇上当真不杀我！”
“当真……”陈瑞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朕杀你作甚，就因为你怀疑朕不举？”
“草民……皇上龙精虎猛，可夜御十女，怎能不举！”陈智霆说得信誓旦旦，自己都信了。
“夜……”陈瑞书一口气哽在喉咙，气得他犯翻了个白眼，“你在朕的后宫可见过一个妃子？”
“没见过，没见过，果然皇上心系天下，不在意出身高贵与否，宫女自然也使得。”这马屁拍的，马蹄子都没拍上。
陈瑞书深呼了一口气，不再理他，脚尖一点，飞出墙外。冯武看着陈智霆傻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陈公子，跟上吧。”
“哎，是。”陈智霆回神，连忙跟上。
“皇上，皇上！”陈智霆小跑两步跟上陈瑞书，“您这是？”
“大人办事儿，小孩儿别插嘴！”陈瑞书不回头，快步往大理寺走去。
“切……”小孩儿个鬼啊！哥哥说我比你大两岁呢！我还比你高呢你就看不见？眼神儿这么差！
“又在骂我什么。”陈瑞书虽走得快，可也能偶尔偏头瞥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啊？”他怎么知道？难道我武功精进了？丹田之气可幻化成声音了？我这么厉害了？能打过前面这个人吗？
“打不过。”陈瑞书停下脚步看着满脸错愕的陈智霆，心里想的什么一览无余。
“你怎么知道我想打你？”陈智霆惊呆了。
“呵。”陈瑞书哼了一下，没再说话，转头又要走，陈智霆依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狗皇帝！纳命来！”突然从前方飞来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陈智霆从惊讶中抽离，看看陈瑞书再看看黑衣人，连忙上前将陈瑞书扑到一旁。
“你没事吧？”不会是吓傻了吧？这皇帝竟没有武功吗？传言真是假的？
“传言是真的……”陈瑞书真的气得心梗了。
“你又听到了！”陈智霆再次惊呆，“难道我武功真的这么厉害了？”
陈瑞书又叹了口气，手掌借力起身，将陈智霆拉到安全距离：“别走神，等冯武来。”
“哦哦好。”陈智霆紧张极了，“你怎的不早些说要带我出来，我佩剑都没拿，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带了佩剑也打不过他，算了，你躲好……”陈瑞书看刺客又冲了过来，伸手将陈智霆推到一旁，一掌打掉此刻手中的剑，抬脚踢给陈智霆。
“……”果然，他让我保护他！连剑都给我了！
庆幸陈瑞书没空去观察陈智霆的表情，不然气得直接拿剑自刎算了！
此刻有备而来，见剑被打掉，飞身远离后射出淬了毒的袖箭，陈智霆见状提剑格挡。
“当”一声，陈智霆虎口迸裂，他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陈瑞书也有些着急了，出手全是杀招，不再想留活口，打得此刻节节败退，就在他想逃走之时，冯武及时赶到活捉了刺客。
“下巴快给他卸掉！”陈智霆忍着痛喊。
冯武立刻伸手卸掉刺客的下巴，只见刺客看着陈智霆，满眼怨恨。
“你……”陈瑞书托起陈智霆鲜血淋漓的手，扯了衣角给他止血，“拿剑自保尚可，怎能如此冲动。”
冯武看了看陈瑞书，怔愣了一下，赶忙拎着刺客走了，这样的皇上怎么如此可怕，莫不是大仇将报，激动得脑子都坏了？
“总不能看着你被射伤吧，射伤事小，那箭上可是淬了毒的，中毒可难受了。”陈智霆看着陈瑞书熟练的给自己包伤口，“父亲说，我小时候就是中毒了才会被送到苦惠大师那里，去年才痊愈，慢性毒药都如此难受，烈性毒药就更不用说了。”
“你总是这么……”多管闲事吗？
“这么什么？”陈智霆抬眼看了看陈瑞书，“对了，咱们今天出来是夜游吗，宵禁也可出来吗？”
“……”陈瑞书今天得空，本想去母妃陵墓前杀了大辽的小皇子，顺便吓唬吓唬陈智霆，可现在他又不想了。
“怎么了？”
“本想今日手刃大辽小皇子，邀你帮忙，可既然你伤了，那就改天吧。”陈瑞书又看了一眼陈智霆的伤，“回宫上药。”
“不不不！不碍事，这点伤。”陈智霆跳了两下，“一点小伤。”
“当真想去？”陈瑞书看着陈智霆天真的样子，“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很吓人的。”
“报仇么，对待仇人难道要像春天般温暖吗？”陈智霆不以为然，“去吧，我也想看看这个昔日被我治过伤的小皇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嗯。”陈瑞书轻轻把手送开，转身继续往大理寺走，“你不是身体不好吗，还能习武？”
“嗯，苦惠大师说，若不动，毒性就更难控制了，要尽力掌控自己的身体，才能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我从小习武，轻功最好，剑法次之。”
“次得有点儿多。”陈瑞书不客气的评价，“不过轻功很好。”
“我武功已臻化境，你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就说明我能以气化声！”陈智霆摸着自己的小腹，“丹田，丹田之气，我自己都感觉我丹田现在热乎乎的。”
“……”苦惠大师只教武，不教文吗？
“你别不说话啊，你看是不是，我们来一次，你看看能不能听到我在想什么。”陈智霆像是上瘾了一般。
“……”天呐，这小孩儿是真的脑袋有问题吗？
“看着啊。”陈智霆看着陈瑞书的眼睛。
”你知道丹田之气也需有人的情绪带动转化，如果只是单纯的考验，那自然是无人听得见。”
“啊？是吗，好的。”陈智霆闭了闭眼睛，而后又重新睁开，继续盯着陈瑞书的眼睛。
“……”天呐！
“看得出来吗，我在想什么？”陈智霆兴奋得小脸儿红扑扑的。
“你在骂我。”
“什么啊！没有骂，就是……就是……”
“只是趁着想想，泄愤罢了，是吗？”
“……”
“是不是？”陈瑞书看着陈智霆，“说啊。”
“大理寺到了！”陈智霆如获大赦，赶忙指着大理寺喊。
“……”陈瑞书哼笑一声抬脚进了大理寺。
“还活着吗？”陈瑞书看着牢里满身是血的小皇子。
“狗……贼……”小皇子支起上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所谓的“鬼面将军”。
“这一声，我收下了，毕竟是我打得你。”陈瑞书嘴角始终噙着笑，可陈智霆看着，愣是不敢再说话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怎么，堂堂荆国皇帝，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也有不敢杀人的这一天吗？”小皇子试图激怒陈瑞书，可他注定失败。
“我六岁时，母妃被赐死。”陈瑞书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什么？”小皇子愣了，“怎么，你母妃死了，你便杀辽人泄愤？真是个好借口。”
“后来我才从大宫女那儿听得，母妃原是大辽王义女，且当时已与丈夫育有一子，而大辽因战败要向荆国进贡，本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这个贡品，而这时有四个人谋划，杀了母妃丈夫和儿子，嫁祸给荆国皇室，引诱母妃为报仇自请来到荆国。”陈瑞书看着小皇子，“怎么？有印象吗？”
小皇子沾着血污的脸也掩藏不住的失了血色。
“母妃在为荆国皇帝诞下一子后，竟慢慢放弃了复仇，将满腔的母爱倾注其子，又在此时，我眼前这个人借着朝贡的名义，来到我荆国，诬陷我母妃与你有染。”陈瑞书看着小皇子，“怎么，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十四年……你竟……”小皇子吐出一口血，看着陈瑞书。
“竟如何？”陈瑞书看着而立之年的小皇子，“还记得你十六岁的样子，容貌俊美，先皇帝竟就信了你的说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皇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竟大笑出声，“不不不，说辞，怎可信，真正让你那父皇相信的，还是眼见为实，那日我将你母妃骗到御花园，本想找几个太监宫女看到即可，可是你母妃，真的好漂脸，我现在还记得，月光下，她泛着眼泪双眸，本想着她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那我何不在她死前，做她最后一个男人，结果她呼喊声太大，竟将皇帝引来了……无奈，情急之下，我只能伤了她的嗓子，让我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承认高声呼喊的并非你母亲，而是宫女，有口难辩，有苦难言，一杯鸩酒，魂归西天呐……”说到最后，那皇子竟然还唱了起来，带着大辽独有的调子，听得陈智霆满心怒火，提着剑就要冲进去，陈瑞书却异常冷静。
“你知道吗？其实本来母妃不用死。”陈瑞书继续说着，那皇子却置若罔闻，仰天大笑，“二皇子却怕我构成威胁，四处散播，才让先皇下决心赐毒酒，所以我活剐了他，那一年朕十三岁，就在入军营的第二天，谁也不知道朕偷偷潜回皇宫，杀了风头正盛的二皇子。”
仰天大笑的皇子笑声渐收，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
“世人都道，大皇子文韬武略，三皇子霁月清风，四皇子明诚至善，五皇子狼子兽心。”陈瑞书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可世人不知，文韬武略的大皇子也能下毒毒害他的弟弟，明诚至善的四皇子也能扣押粮草只为害死军功累累的弟弟……”陈瑞书低着头，陈智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伸手，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微屈的手里。
陈瑞书一下攥住陈智霆的手指，心头划过一股暖流，他杀兄弑父，身上血债累累，可他不悔。
“说这些算是给你讲个故事，不小心就讲多了，算了，开始吧，母妃陵墓太远，天色已晚，身边这位估计也困了，我们就速战速决。”陈瑞书又捏了捏陈智霆的指尖，“你确定要看吗？”陈瑞书回头跟陈智霆说话，却见他早已泪流满面，袖间早已湿透，估计是找不到地方擦眼泪了，就这么任由它流。
“啊？”陈智霆没反应过来，听到陈瑞书跟自己说了话，却没听见说什么。
“怎哭得如此难看。”陈瑞书拿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朕都没哭。”
“这么多年，你该哭早就哭完了，守着这仇这么多年，要我，我眼泪也早就流干了。”陈智霆抽抽嗒嗒，打着哭嗝。
陈瑞书只愣了一瞬，而后笑道：“你怎么这么爱哭，朕可没敢这么哭过。”
“我比你爱哭，你在我面前哭，我不笑你，也没人敢笑你。”陈智霆手指动了动，趁陈瑞书手微微松开，立刻反握住，权当做安慰。
“好。”
“你刚才问我什么？”陈智霆不抽搭了，哭嗝却一个接着一个。
“朕问你，你确定要看吗？”陈瑞书的袖子也脏了，便放下不再给他擦眼泪。
“要看，我倒要看看这人模狗样的畜生是怎么死的！”
陈瑞书轻咳两声，身边立刻出现一个人。
“甲二，去吧。”陈瑞书握着陈智霆的手站在一旁。
只见甲二从怀中掏出布包，展开后从中拿出两个刀子，在小皇子耳后划开两道血线，速度之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痛呼，就感到有人撕开了他的头皮……
在后面的，陈瑞书伸手挡住了陈智霆的眼睛，只听的那小皇子痛不欲生的叫喊：“啊！！！！！杀了我！杀了我！！！！”
“皇上……我们走吧。”
“好。”陈瑞书领着陈智霆走出大理寺。
“皇上，你可以……”陈智霆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正想开口让他放开，甲大却应声而落。
“皇上……”甲大刚站定，就看见皇上和这位陈小公子牵在一起的手，登时便愣在原地，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说。”
“啊？啊……是，审问已有结果，是三王爷。”
“得齐了，霁月清风的三皇子终于按捺不住，也来凑热闹了。”陈瑞书笑笑，“就在这两天吧，牙齿里藏毒的死士都派出来了，时间问出来了吗？”
“将士班师回朝的前一天，但是军队因大雪，耽搁两日日，回朝时间，不定。”甲大懊恼的低头，这是他的失职。
“不怪你。”陈瑞书说道，“最早六日之后，有时间。”陈瑞书点头让甲大离开，转头又跟陈智霆说，“这几日，你先去你家里，等此事过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这什么说辞？去我家里？接回宫里？这皇上是太学没读好吗？
“怎么不说话？”
陈智霆动了动手指，想让陈瑞书放开他：“好的，我什么时候回家？”
不料陈瑞书却攥得更紧了，“是……去你家里。”
“？？？”
“智霆，来皇宫，跟朕一起。”陈瑞书看着陈智霆的眼睛，“不是偶尔在宫里，是与朕，一直，在皇宫里生活。”
“？？？”
“嫁给朕。”
“？？？”
“如何？”
“皇上……你不是，不举吗？”陈智霆想抽自己。
陈瑞书脸一下黑了：“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
“皇上，我是男人，我是，男子！我还比你高。”陈智霆怕是不想活了。
“男子又如何？”陈瑞书向前一步，“朕喜欢你。”
“皇上，十五天，我们才认识十五天，你……”
“智霆，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朕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你图什么啊？图我年纪大？图我不洗澡？”陈智霆快崩溃了，“皇上，草民……”
“你不同意？”陈瑞书眯起眼睛，“你不同意朕就下旨，到时候，你跪着接旨的时候不要说朕强迫你。”
“……”这是什么强盗道理？
“你可以考虑，此役之后再告诉朕也不迟。”
“你别这样说，我看那些话本里，若有人说‘等我回去，就去娶我心上人’，那这个人就会死掉。”陈智霆思维跳脱，让陈瑞书有些抓狂。
“闭嘴。”
“我没骗你。”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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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智霆还是被送回家了，一到家他突然有些不适应了，明明在皇宫都没人搭理他，每天待在偏殿，就吃饭的时候跟皇上说两话，现在每天都有人说话了，他反而嫌烦了。
“唉，怎么比在皇宫还无聊啊。”陈智霆趴在桌子上，想着越来越近的起义造反。
父亲和兄长全都进宫了，就剩下自己和母亲。
“霆儿，怎么了？”说曹操，曹操到。
“我想去皇宫。”
“皇宫太危险，你不适合去。”母亲很温柔，可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
“可是我担心啊，我有轻功，没人抓得住我的，而且，就算失败了，我也能带着皇上一起跑。”陈智霆苦恼地趴在桌子上。
“呸呸呸！说什么呢！”母亲不紧张我绝对话权，还很迷信。
“呸呸呸，我大荆国必然大获全胜，活捉反贼。”
“诶以前让你呸，你都不呸，怎么这次这么听话？”母亲很诧异，还以为自己儿子开窍了。
“没什么，就是希望我们大荆国能赢。”陈智霆避重就轻，“母亲，你说我如果很担心一个人，想跟他共同承担生死，甚至觉得世界上没有那个人我会很伤心很伤心……”
“傻孩子，交到新朋友了？哪家姑娘啊？”
“不是！哎呀！”陈智霆挥挥手，“不说了不说了。”
“哪家姑娘啊，说了娘给你去提亲。”母亲不仅迷信，而且热衷于做月老。
“哎呀！你别管了。”
陈智霆每天都偷偷跑到城门溜达一圈再回来，他生怕陈瑞书招架不住，先来摸个底。
终于，他从城楼上看到远处轰轰烈烈的大队人马，立刻从城楼一跃而下，直奔皇宫。
皇宫的墙拦不住他，他找到自己曾住的偏殿，翻墙进去，甲大死守这里，看到陈智霆翻墙进来，虽有惊讶，却并没有阻止。
战争一触即发，陈智霆看着在最前方骑着马的陈瑞书，心脏砰砰的跳着，他太紧张了。
“杀！！！！！！”城门一破，双方交战。
陈智霆轻功最好，他在混战中不断躲避着双方的攻击，顺便取几颗人头。
“陈智霆！你怎么来了！”陈瑞书看着陈智霆，满脸紧张，“你来干什么？甲大呢！”
“我进来的时候，他被你调走了。”陈智霆撒谎不打草稿，一边打一边装无辜，”我就是想进来保护你。”
陈瑞书骂了句脏话，专心杀敌，不再分神。
胜局已定，士气大振，而敌方却渐渐体力不支。
“智霆！”三王爷被活捉，陈智霆正想跑到陈瑞书身边，可身后却刺来一剑，而他已躲闪不及，情急之下陈瑞书上前推开陈智霆，硬生生接了一剑。
“皇上！”陈智霆立刻红了眼，甲大赶忙将陈瑞书背走，陈文景接过领牌处理反贼。
陈智霆跟着甲大也想进寝宫，却被甲二拦下，太医进进出出，站在门外的陈智霆却只能干等着。
“甲大，皇上他……”甲大看了看陈智霆，突然低下头捂住眼睛。
“？？？”这是……
“剑上有毒。”甲大只留下一句，便快步离开，陈智霆脑子嗡得一声，全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一样，让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待意识回笼，陈智霆哭着往寝宫里跑，边跑边高声喊着“皇上”。
“皇上！皇上…！”陈智霆趴在床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陈瑞书，眼泪鼻涕横流，“你别死……”
“智霆……”陈瑞书虚弱的睁开眼，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
陈智霆一把抓住他的手：“皇上，你别死，我求求你别死。”
“叫我……叫我瑞书。”
“瑞书，你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了，你不要死！你不是鬼面将军吗？你怎么能死呢！”
“我曾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咳咳……一起生活……”陈瑞书灯尽油枯，奄奄一息。
“我愿意，我母亲笑我说，我原是被姑娘夺取了三魂七魄，谁也想不到，姑娘并非姑娘……”陈智霆说着说着就开始难受，看着陈瑞书苍白的脸，他实在受不住了，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智霆，若我还能活着，你可愿……可愿嫁与我，举案齐眉……共度……咳咳……共度余生……”
“我愿意！”陈智霆趴在床上哭得热闹。
“这可是你说的。”那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是是是！是我说的……哎？”陈智霆猛地抬头，正好撞上陈瑞书满是笑意的眼睛，“你个混蛋！你骗我！”
“算是吧！”
“你还承认！”
……
冬天伤势好得慢，来年开春陈瑞书才得已痊愈。
“瑞书！御花园的树开始钻芽儿了！”陈智霆跑进寝宫，“今日奏折可是批阅完了，得空我们去御花园吧。”
“批完了，走吧。”陈瑞书起身，牵着陈智霆的手就往御花园走。
“你怎么老牵我的手，跟我母亲一样，我母亲走路也是牵我的手。”陈智霆不会说话，这一点陈瑞书也无可奈何。
“闭嘴。”
“我小时候个子不高，牵手还算合适，现在还牵手，牵手走不快，哎我都顺拐了。”陈智霆低头看着自己顺拐的脚，皱着眉头。
“那你换个脚走路。”陈瑞书抬腿踢了一下陈智霆的脚踝，踉跄了一下竟也真的不顺拐了。
“我小时候老顺拐，父亲说我小时候若是走路有旁人在旁边数数，我就顺拐。”
“现在呢？”
“现在不了。”
“那刚刚顺拐的是谁？”
“那是小时候的我。”耍赖耍得天衣无缝，叫人无法反驳。
“若我小时候认识你，早晚给你踢正过来。”
“不管用，父亲说了，他也踢过我，没用。”
“真踢啊？”陈瑞书低头看了看陈智霆的腿，“用劲儿了？”
“不不不，没用劲儿，但是也算是踢了。”陈智霆也低头看着，还踢了踢腿，“顺拐也没关系，你给我踢回来，以后我就靠你了。”
“小时候靠谁？”
“没人靠，苦惠大师年纪大了，父亲和兄长常年征战，母亲一见我便抱着我，估计顺拐就是因为小时候没好好走路。”
“若我早些遇到你……”
“啊？别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会拿银子给隔壁姑娘送花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早几年遇见，我还病着，不如现在遇见。”
“早几年遇见，我还疯着，不如现在遇见。”
若我早些遇到你，不好，那时我满身锋芒，定然相识得遍体鳞伤。
千载一时，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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