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一、
终于开始了。
By.COS_O_Olene
“我是真的没去那个什么飘香院！爹你怎的信旁人便不信我呢？”陈瑞书跪在承运殿，他爹也不怕让旁人看见。
“信你？信你的话，你房里都不知道多少人了！我信你？！”陈竹笙气得胸膛起起伏伏，手里攥着藤条，怎么都下不去手。
陈瑞书跪也没个正形儿，老神在在的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爹，兴许是跪得膝盖疼了，眼里突然蓄满了眼泪，大声喊：“娘！娘啊！爹要把我打死了！娘！您寿辰快到了，孩儿怕给你过不了寿辰，先祝您洪福齐天寿比南山，咱娘儿俩下辈子见吧，下辈子我还当您儿子！！！娘啊！”
陈竹笙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浑圆，这小畜生还看着他笑！
“怎么啦！怎么啦！谁打我宝贝疙瘩！”柳铮铮听见陈瑞书的小厮通风报信，从寝宫风风火火的跑来，恰好听见陈瑞书的哭号，登时眼眶就红了。
“陈竹笙！你敢动我儿子你试试！”柳铮铮性格泼辣，撩着裙子跑起来，后面小厮都跟得气喘吁吁。
“夫人？？？”陈竹笙跟柳铮铮青梅竹马，对她是喜欢的紧，她一来，整个人气势都弱了几分。
“瑞书干嘛了你这么罚他！啊？他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你敢碰他一下你试试！大不了不过了！我领着儿子走！”柳铮铮搂着陈瑞书掉眼泪，陈瑞书更是老老实实的窝在母亲的怀里。
“爹他怀疑孩儿去了妓院，孩儿没去，孩儿以诗会友，跟兄弟们开茶话会去了。”听听！“孩儿”都出来了，真装得可以。
“我儿争气，作诗去了，你怎的还打他！还有没有王法了！”
“娘……孩儿膝盖疼得紧。”瑞书委委屈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嘴不让他掉下来。
“来来来，快起来坐着。”柳铮铮把陈瑞书扶到旁边的椅子上，瞪着站在一旁的陈竹笙，“看看看！看什么看！把儿子膝盖整废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夫人，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瑞书有什么问题，我就领着儿子走！”
“夫人，他……”
“他他他！他什么他！他不是你儿子啊！你这么狠心！”
“……”
陈竹笙把藤条一放，转身进了花厅，跟客人告罪，送客人离开，他本就有个惧内的名声在外，这下更是坐实了。
“今日府内杂事颇多，望二位海涵。”陈竹笙在北平封地没人比他更大了，两个客人诚惶诚恐，连说“无事”，起身离开。
“走了？”柳铮铮把眼泪一抹，看着陈竹笙，“他就是那位派来的？没搞错吧，怎的如此没有风骨，点头哈腰的样子。”
“我爹那是北平头儿，除了那位，谁对他都得点头哈腰，是吧爹！”陈瑞书也不哭天抹泪了，拿起一个苹果就啃。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混账话！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把腿放好！”陈竹笙吼了两句，突然又松了口气，“今年的事儿算是过去了，演的不错。”
“那是！我是谁啊，北平第一纨绔，这点儿事儿还不在话下。”陈瑞书嘴上嘻嘻哈哈，但还是听话的坐正了。
“瑞书回来了？”陈尚斌早就听见承运殿里的动静，他不爱那些虚与委蛇，就没出去。
“大哥！”陈瑞书蹦起来，他不怕他爹，不怕他娘，就是怕他哥。
“辛苦了。”陈尚斌笑着拍拍陈瑞书的肩膀，“我前些天发现了个好玩儿的事儿，要不要听？”
“要的要的！”陈瑞书最佩服的就是他哥，不管他哥说什么，陈瑞书一定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啥时候？”
“把你去飘香院的事儿解决了就告诉你。”陈尚斌笑得霁月清风，看得陈瑞书直起鸡皮疙瘩。
“没……我没去……”还嘴硬！
“没去？”陈尚斌一挑眉，陈瑞书腿就软了。
“就去了一小会儿，他们骗我赌马，结果谁知道我一去就有女的脱衣服，哥你知道的，那女的脱衣服哪有马好看啊，我就跑出来了，一直待在马场，听见甲四儿叫我，我这不就赶回来陪咱爹演戏么……”陈瑞书委委屈屈的撅着嘴，“我还委屈呢？以前演也没让我直接跪下啊，可吓坏我了。”
“行了行了！干嘛呢？审犯人呢！瑞书堂堂七尺男儿，去找个姑娘怎么了！”柳铮铮眉毛一竖，“去去去，别吓唬我儿子！”
“娘……他这毛病就是你惯的，找姑娘没事儿，关键是得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吧。”陈尚斌无奈的摇头，“再这么惯他要出事的。”
“瑞书自己心里有数对吧！”柳铮铮看陈瑞书脆生生的答应了，接着说，“能出什么事儿！”
“……”成尚斌能言善辩，偏偏对着自家娘亲毫无办法。
“啊？啊哈哈，娘，没事儿，我大哥又不害我，这不还跟跟我说有好玩儿的东西呢……”陈瑞书心里惦记着好玩儿的事儿，只能给他哥说好话。
“嘿嘿嘿，成了成了，我跟大哥去他那儿，爹娘你们自便哈！”陈瑞书拽着陈尚斌的手往他的住处跑。
“臭小子！”陈竹笙笑骂，“我去歇歇，可累死了。”
陈瑞书拽着哥哥跑到他书房：“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啊，这两天可无聊死我了……”
“瑞书。”陈尚斌语气凝重。
“大哥，你说。”陈瑞书也慢慢收起调笑的表情，认真起来。
“皇上……应该是有削藩的打算。”陈尚斌斟酌着开口，“我们，就是那个藩……”
“大哥，招兵吧。”陈瑞书心思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陈尚斌没有回话，这是一招险棋，成了，不但自保，还有可能更上一层楼，败了，满门抄斩……他孑然一人还好，可是这一大家子，陈尚斌实在拿不定主意。
“哥，那位从来就没信过咱们，不管爹爹如何表忠心，20多个亲王，只有咱们一家任凭他说一二，从未越礼，当初……”陈瑞书堪堪停住话头，改口道，“爹爹不是愚忠之人，他也早有察觉，哥你放手去吧。”
“瑞书，入侍那几年，你心里始终憋着火气……”陈尚斌对于弟弟的付出既感动又心疼，只能竭尽所能地对他好，才能稍稍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这个话题，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
“嗨……你说这个干嘛，没憋着火气，就是在想……那药我吃的值不值罢了。哥你自己考虑吧。”陈瑞书起身吊儿郎当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
“哥，我心甘情愿的。”陈瑞书低着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跟着。”
“臭小子……”陈尚斌鼻子酸酸的，笑骂了一声，“快些走吧。”
陈瑞书拉开门走了出去，深呼了一口气，看着被高墙框得四四方方的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甲四儿！”他走出长子府，他喊了一声自己的小厮，“走了！”
“哎！公子！来了。”甲四一直候在外面，听见喊他，立刻跟了过来，“公子咱今儿去哪儿啊？”
“去马场，看看我那个脾气不好的小媳妇儿。”陈瑞书嘴里不干不净，听得甲四捂着嘴直笑。
“公子，那马您还不买下来，过两天再被别人牵走了。”
“我也想买啊，那马不认我，马场主说什么也不卖，真是……”陈瑞书龇了龇牙，颇为懊恼。
“那马现在不认您还能认谁啊，您看您都叫他小媳妇儿了。”
“那是，那马就合该是我的。”陈瑞书摇头晃脑的往马场走。
突然一阵骚动……
“哎大家伙听说了没有！那匹大宛马认主了！”
“什么？认的谁啊！来了三个月刚刚认主？！”
“就陈家那个最不成器的儿子陈智霆啊！”
“什么？陈智霆？”
“良驹也有眼睛不灵光的时候？”
“那可不，走走走，去看看！”
“哎走走走！等等我一起去！”
…… ……
“公……公子？”甲四看着陈瑞书咬牙切齿的样子，瑟缩着脖子，“这……您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还没见过这个陈智霆呢？我倒要看看，爷的小媳妇儿爬了谁的床！”
陈瑞书赶到马场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心爱的马的前面，额头相抵。
距离远，看得有点儿不真切，不过还是能看出那人嘴唇红艳艳的，笑起来露出来一口小白牙，眼睛应该是眯起来的吧。
忽然，他有点儿心痒痒……
“公子？公子？”甲四推了推自家主子，“您想什么呢？”
“那就是陈智霆？”陈瑞书声音里听不出喜恶，甲四也不敢乱答话。
“公子，是他。”
陈瑞书低头一笑：“他脾气好吗？”
“听闻是不太好，虽说不学无术，可也不跟谁混，了解他的人真不多。”
“找到了……”
“啊？公子？您说什么？找到了？”
“啊，可不是吗，脾气不好的小媳妇儿，找到了。”
陈瑞书看着那个抚摸着马鬃笑得开心的人，那人也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陈智霆感受到了那股让自己不是那么自在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又不着痕迹的转了回去，看着自己的马。
“从此，叫你追影吧……你有个大前辈叫超影，可以追着太阳飞奔，希望你也是。”说完他蹭了蹭追影的头，追影也仿佛是真的喜欢这个名字，耳朵转向两边。
“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谢谢你的喜欢。”
“老孙呐！”陈智霆抬头冲马场主喊了一声，“我把他领回去了！”
“领回去吧，好生照看，他可是只认你一个主儿！”
“我晓得！走啦！”陈智霆牵着追影往外走，路过陈瑞书身边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瑞书玩味的笑着，正想开口，陈智霆又低下头牵着马走了。
“……？”陈瑞书眨巴眨巴眼睛，“他什么意思？”
“公子，依我看，他是想勾引你。”甲四信誓旦旦地开口，说完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看也是，别说，那小模样还挺勾人的，眼睛里跟带着钩子似的。”陈瑞书捻了捻手指头，一脸坏笑。
“陈家我倒是听说过，陈智霆我还真不熟悉。”
“公子，据说是不学无术，每次宴会他都不出席，陈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了。”甲四年级偏大些，北平亲王府周边的事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不学无术？”陈瑞书摸着下巴略一思索，摇了摇头，“有意思……”
再说陈智霆，牵着追影就去了北平外郊，自己在那儿置办了一个住处，一间屋子，一个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追影，这儿很安全，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陈智霆轻轻抚去追影眼角蹭到的干草。
追影低着头，顺从的站着。
陈智霆叹了口气，锁上门。既然追影来了，那他也收拾收拾到小屋来住算了。
前脚刚走，陈瑞书领着甲四就到了陈智霆的小院儿前：“不学无术？不学无术能在京郊置办个院子？那帮老东西，分不清鱼目和明珠。走，进去看看。”
“公子，真要进去？”甲四还有些犹豫，“万一被人发现，公子你可又要跪祠堂了。”
“啧，你不会小心一点儿别被人发现么！”说完他脚尖一点，一手撑着墙就翻了进去，甲四叹了口气，也跟着自家主子进去了。
突然，他愣住了，正门处题字“守阙舍”。
“咦？公子，这字真好看。”甲四没有察觉陈瑞书的异状，“守-阙-舍，真好听，看来外界传言不可尽信。”
“不是。”陈瑞书慢慢开口。
“啊？”甲四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陈瑞书，这才发现了主子眉宇间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不是不可尽信，是全然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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